【理解向】海之深处,黛色嫣然(一)

     ————浅谈大仲马笔下的海黛与基督山伯爵


(大都仅为个人理解,欢迎与各位同好讨论交流和捉虫!w)


  不知诸位读者是否记得,在大仲马笔下的香榭丽舍三十号的华美寓所内,有一个“被帷幔隐藏得不留痕迹”的东方套间?那里“铺着厚厚的土耳其地毯,挂着精美的锦缎织物”。而在最里面的圆形小客厅里,明辉自屋顶的窗户倾泻成淡红色的流瀑,点缀着由长沙发和蓝锻软垫撑起的年轻躯体,身着希腊风格的装束,“年轻、完美可爱、光彩照人”,散发着“荷拉斯笔下希腊的女儿”般优雅而诗意的芬芳。相比于卖弄风情到有点矫揉造作的法国女人,她自然的体态美好而纯粹,仿佛浑然天成、理所当然。


  ——她就是海黛。于意大利初现身时即吸引全场的绝世美人。


  然而,正如玉器之美源于雕琢,海黛之美的塑造,也源于她鲜为人知的坎坷经历。身为约阿尼纳总督的掌上明珠,却在四岁时遭遇横祸,沦为女奴,十三岁被卖给当时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君主,然后被基督山伯爵以一块硕大的祖母绿买到身边。不过,她最终还是拥有了与心爱之人一同远走高飞的美好结局。


  是的,对海黛而言,她此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就是遇到了基督山伯爵。虽然这次相遇于77章的结尾处被伯爵一带而过,但结合文中海黛对待伯爵的行为和态度,不难想象出这对当时的她而言产生了多么大的冲击——仿佛无际阴翳间泄露的点点辉色,为这长久黯淡的旅途指引了方向,因为从那个“浑身上下都透出高雅品味”的新主人口中听到的“复仇”,正是这十多年来日日夜夜囚禁她、折磨她,却难以启齿的“复仇”,为背叛而死的父亲,为悲恸猝死的母亲,为支离破碎的家庭。但是,就算说出来了,我这个人,与这双手,又能做什么呢?我甚至不知道我的仇人现在在哪里,又该怎么去复仇呢?她美丽的大眼睛此时饱含泪水与忧郁,不知所措的望着她的新主人。


  ——我会帮你做到这一切。我的孩子,只要你愿意协助我。


  纵观《基督山伯爵》全篇,大仲马对海黛的定位完全与伯爵镶嵌。她第一次到达于香榭丽舍大街的府邸时,“少妇的声调温柔委婉,伯爵的语气温和庄重”。以旁观者的角度的描述方式使这画面十足温馨而恍如琴瑟和鸣,也是伯爵难得流露人类感情的时候;海黛第一次与她的仇敌见面后,“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并“抓住伯爵的手”,使人感觉她与伯爵的关系非同隶属,更像是对亲密之人的依赖与信任。而以博尚复述的对德·莫尔塞夫伯爵的审判中,海黛作为最关键的证人出场,她傲然的以绝对证据指控莫尔塞夫的罪名,并待到会议结束。但却“听到判决时脸上没有显露丝毫快乐或怜悯的表情”,这与49章的《海黛》决斗前后的她对伯爵的行为的反应异曲同工。对莫尔塞夫伯爵的判决其实意味她的复仇的成功,如若当时协助伯爵就是为了此刻,那么她于审判结束后就没有理由再留在伯爵身边了。但是她并没有。因为已经有一种新的联系产生于她的心中——


  “我并没有想要你这样爱过父亲;我对你的爱是另一种爱:父亲死了,我并没有死;而你,要是你死了,我也会去死。



  海黛,可以说她或许原本只是伯爵的复仇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或者说,他们只是为了扳倒莫尔塞夫伯爵这一共同目标而结盟,是互利共赢的关系,否则伯爵也不可能以那颗珍贵的祖母绿买下她。但是,谁也摸不透天主的意愿,无形的牵引意外滋生了“爱”这种难以琢磨的感情。她会敏感于“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称呼我为‘你’了?”;会对伯爵所说的“自由”表示无法理解;会眼含泪水的告诉他“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甚至激动得撕掉伯爵的遗嘱并晕厥过去;也会在看到他平安归来时“兴奋得容光焕发”。她或许知道这对伯爵而言改变不了什么,但还是以自己饱含对他的爱的行为和言语,试图对彼此挽留彼此,令这花儿与树永不分离。并且,她也从未忘记对伯爵的感激,并称他为“我的再生之父”,将这相遇称作“幸运”。为了伯爵,海黛早已做出了奉献生命的觉悟,除了爱的力量,还能有什么会给她这么大的勇气呢?但是伯爵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只想作为目睹她获得幸福的旁观者,这对对伯爵心怀爱与感激的姑娘来说又是多么无情而悲伤啊。


  即便是在最后的基督山岛上,面对伯爵饱含深情的说出的命令与瓦朗蒂娜的质问,她也只能以“你为什么要希望他能明白我痛不痛苦呢?”含蓄的表达自己内心极度的悲痛。面对他于自己的感情的一再回避与拒绝,即便是她也觉得这场旷日持久的孤军奋战也将迎来败北之时。恐怕此时她的内心极度崩溃与绝望,才会以“我会执行命令,大人;我会忘掉你的名字,去过幸福的生活。”这种隶属关系形式的表述,表示她已等得灯枯油竭的心,已然要放弃了。只是幸好,幸好他早已发觉了,幸好他只是不敢确信,幸好他也想要拥抱这从天而降的幸福,她那宛如清凉泉水般的“我爱你。就像爱生命,爱天主那样地爱你!”的心声,终于传达到并浸润了这被复仇之炎烧得一无所有的男人的荒芜心田,并终于得到了他的承认与接纳,才使得这所有的付出与等待,终于换来了平等的价值。


  而有关伯爵本人,也确实对海黛一直抱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情。概括来说的话,一是伯爵将她一直当做女儿对待,二是他以旁观者的角度期望看到海黛获得幸福。虽然伯爵在对外人言海黛是与他有隶属关系的女奴,但是在被问到是否可以交谈时,他却回答“她只会说希腊语”,表现他对海黛下意识的保护心理。当然在这里还可以认为是伯爵为了海黛保守秘密而下的保险;然而,在私下与她一同时,他不止一次将海黛唤为“我的女儿”,甚至在生死攸关的决斗前于写给马克西米立安的信里用了“由我怀着父爱抚养成人”的前缀。从这可以试图推测,伯爵对海黛并不是仅是利用,或者是作者想借海黛这个角色去体现基督山伯爵于复仇时依然残留的人性的一面。但是,这又与对莫雷尔一家如同亲情的救助与温情不同,海黛代表的不仅是亲情,更是只属于伯爵一个人的、只能由他去体会的,名为爱情的遗失物。曾经,它的名字叫梅塞苔丝,但是水手爱德蒙已经死了。蚕食仇恨而活的伯爵为了完成复仇大业,一直压制着自己所拥有的人类之善。他认为这样的自己是天主惩戒恶的使者,没有拥有享受幸福的权力。所以,在面对海黛动人的“父亲死了,我并没有死;而你,要是你死了。我也会去死”的告白中,他只是认为“此时的心情,很适合去看望莫雷尔一家了”,而不曾认为这是他奢求的幸福向他敞开的大门。虽然在命运与复仇都岌岌可危的决斗前夜,面对海黛的激动与亢奋,他第一次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爱;虽然他“知道了一件长久以来他始终不敢相信的事情,就是这世上有两个梅塞苔丝,就是他还可以得到幸福”;虽然他从结束复仇的疑虑中战胜自己后,经过曾作为他的爱与希望的代名词的加泰罗尼亚渔村时,他“以温柔的、几乎是爱恋的声音”喊出的,是海黛的名字,但是在最后面对分离的结局时,却还是拜托瓦朗蒂娜“请您和莫雷尔好好保护她”。


  ——舍弃复仇外衣的伯爵其实更像是个没有安全感却渴望幸福的流浪儿,他“是那么需要确信”被自己长久遗忘的人类的善意,又生怕这难得让自己珍惜的美好如同曾遇到的每一场阴谋。这时的他再面对海黛时,一连说出三次“离开”,正是他逃避内心,却又想借此实实在在确认她的心意的表现。因为伯爵对她于自己的爱情一直处于强烈的猜疑甚至持否决的态度,这正是梅塞苔丝当初背叛他的行为留下的创伤。可是,即便是处于被否认的绝望中的海黛,直到最后也是完全的爱慕与忠诚于他,才使得他终于确认了(那三个“难道”真是用得极致!)那长久存留于他身边却被他故意忽视掉的爱是真实存在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海黛;有了你,我就会重新生活,有了你,我就又感到痛苦和幸福!


  笔者写到此处,也不禁为被这伟大的爱情力量所感染。而这样的结局,也适合那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俗语。不过,笔者在后来找过的同名电影中看到好一些结局是伯爵与梅塞苔丝在一起了。正如《V字仇杀记》里Evey那句“But it made me feel sorry for Merceds”  ,笔者也想借此稍稍谈一下自己对梅塞苔丝和伯爵与海黛方面的差异理解。


  一句话概括的话,梅塞苔丝是水手爱德蒙的爱情代名词,而海黛是基督山伯爵的爱情代名词。关键词是“背叛”。爱德蒙和海黛都因费尔南(等人)的背叛入狱导致了命运的转折,梅塞苔丝的命运也因此而变。但如果说背叛爱德蒙嫁做他人妻的梅塞苔丝还记得她曾经的挚爱并试图弥补和挽回,但被背叛了的爱德蒙却早已不再如当初那般“善良纯洁、信任别人、豁达大度”。或许导演们是考虑突出“复仇后的爱德蒙的变化”的主题以借用梅塞苔丝体现,但是,十四年的牢狱生涯所孕育的是“有仇必报、城府很深、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基督山伯爵,又该如何在复仇后抹去那些恐怖的记忆?正如笔者一位朋友所说:“若是她真的深爱着爱德蒙,那么直到自己死去也不会答应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即便是被逼至死”。爱情,不止需要心心相印,更需要忠诚来维护。所以梅塞苔丝等了他十八个月终嫁他人,令人惋惜而最终“生活于两座坟墓中”;所以海黛自被他救出后不离不弃直至被接受,令人赞美而感慨万千。


  所以说在FGO岩窟王的最终故事里才会有那句“在这个世上没有宠姬(Ede),那此身将以永劫之复仇鬼的身份长存——”。月设伯爵及其相关虽然有以原著为参考之处,但也有其独特魅力。所以,这也是笔者想去写的,有关月设下的他和她(FGO英灵传承轶闻)之间的故事。

  尽请期待——


(月设海黛相关推测请从合集寻找)


附:

1、文中所有“伯爵”全部指基督山伯爵。

2、有关原著的引用皆源于周克希译版《基督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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